可能现在的人无法想象,那时候的X光片属于战备物资,很紧张。为了应付临床需要,医院推广使用一种静电拍片,拍出来像复印件一样的东西,李医师对这玩意儿一点不看好“那个东西拍出来没有层次,看不清楚,没用的”,李医师转而与通桥老乡的爸爸说:“现在他们每个星期给我7张X光片,星期天那张不用就收回去了,要么让他星期天来找我吧,星期天的片子我可以自由处置”。
我星期天一早就到了医院,李医师已在办公室等我了。“先去挂个号,买个病历本。你要跟挂号室的人说清楚,是特约病人”。浙医二院的骨科挂号是很不容易的,都要在医院开门前就去排队等候。今天是星期天,只挂急诊号不挂门诊号的,挂号室人不多,但是任凭我怎么说,就是不给我挂号。李医师听说后走进挂号室,里面的人不怎么买他帐,他拿过来挂号本,用笔画了个大大的零递给挂号窗外的我,我赶紧把挂号费用递了进去。
事后我才知道,李医师是专门为了我放弃休息到医院里来的。书写完病历填写完X光拍片申请后把我领到了X光室,我拍片时他就在一边等,拍片完毕后,他上前与拍片的技师商量:“他的踝关节有点畸形,你有裁出来的边角吗,给他怕一张”。那技师头也不抬“要拍就是正侧位,不然拍了也白拍,看不出来的”。李医师不无尴尬的说:“我手里一张片子也没有了……”,那技师还是不答话,只是把装有片子的暗盒放到了我的踝关节下。
跟着李医师在医院里转了一路,总的感觉这个革委会副主任一点儿权威都没有,什么事都得与人商量。其他人对他也不够尊重,背后还埋怨这老头子真多事。我想不通,我与他无亲无故的,他为什么要放弃休息事必躬亲的陪着我,我傻傻的问了,李医师诧异的盯着我,脸上露出一丝微笑,想了想答道:“我听通桥老乡的父亲说起过你们的经历,你们真不容易啊……”。
从我保存的病历看,我第二天又去找了他。时间记不住了,但当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。李医师拿出X光片,兴奋的说道:“你是幸运的”,这句话他反复说了好几遍。他指给我看X光片,说:“经过这样野蛮粗暴的治疗,你的关节腔内没受到怎么损坏,关节的接触面还是光滑的”,他一边说一边用两个拳头模仿关节,向我说明片示情况,“如果是关节的接触面受损,那就麻烦了。骨刺在关节腔外侧,手术去除就可以了。小手术,小手术……”
现在想来,这样高兴应该是我,而我却木木地立在那里……
我是幸运的!我不幸工伤后遇到那么多亲如兄弟的老乡,又遇到了这两位慈父般的老人,我是幸运的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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