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回忆小时候住佑圣观路水亭址口时提到:“每到晚间,我家门口会摆出一个浆儿摊,摆摊的井泉是个年轻人。他的摊边,时常会聚集一伙年轻人,肖关山就是其中一个。他们从老许那儿刨一支青皮甘蔗,放到井泉的豆浆锅里煮,说是能吃出奶油的滋味来,馋得我们这帮小伢儿在一旁直咽口水”。
把甘蔗放进豆浆锅里煮,是在井泉快收摊时闹着玩儿的,不在日常营业范围内。
井泉的豆浆摊供应品种与其它豆浆摊一样,并不出格。
杭州话豆浆叫浆儿,主打品种是咸浆。咸浆有许多辅料榨菜虾皮老油条葱花儿等都切成细末,搁在碗底然后冲上浆儿,面上淋上点酱油,浆儿便凝结起来跟豆腐脑一样了。我曾经试过,豆浆煮开了淋上酱油,并没像浆儿摊那样凝起来。后来才知道摊头上的酱油里掺有醋,它的作用就是会让浆儿里的蛋白质凝固。
那个淋酱油的器皿也很特殊,那是一截铜板粗细的竹罐,底部掏个小孔,横着插根小竹梗做把。酱油顺着小孔在浆儿面上画出一圈一圈的螺旋图纹,一会儿豆浆就凝固了。
也有甜浆,那简单,就是往浆儿里面搁一勺白糖,甜浆不会凝。
啥也不搁的叫清浆。不能叫淡浆,叫淡浆容易与蛋浆混淆。蛋浆是打个鸡蛋,划散了冲上浆儿,咸甜口味均可自选。
卖豆腐脑的是另一个摊头,挑着担,流动做生意的,偶然来我家门口设摊,并不固定。井泉的浆儿摊收起来也是一副挑担,但他固定在我家门口,每天晚上来做生意。
豆腐脑放在一个铁锅上面加一只就是越剧《箍桶记》里石二店王叫九斤姑娘做的那种有盖无底桶。井泉煮浆儿的锅也一样,上面也有只有盖无底桶,想不起来他们是怎么解决这铁与木头结合部的防漏防渗难题的。
挖豆腐脑用的是个铜勺,红铜制作的像个圆圆的蚌壳,很薄很浅锃光瓦亮,舀出豆腐脑来薄薄的一片。盛豆腐脑的碗也是特制的高脚碗,碗很浅脚很高,看上去满满一碗,实际没啥东西。
担子的另一头埋着一个红泥小火炉,上面坐着一个小汤罐,汤罐里有一块诱人的大肥肉,肉汤总是在咕嘟咕嘟的微微翻滚,令人垂涎欲滴。曾见有买主想买这块肉,卖豆腐脑的说啥不同意。这是他们的幌子:豆腐脑盛好,撒上配料调料然后到汤罐里舀一勺肉汤浇上面,要多香有多香!
豆腐脑的卖点就在这罐肉汤里,是讲究换锅不换汤的陈年老汤。
北方人说剃头挑子一头热,南方人爱说馄饨担子一头热,意思是一样的。
馄饨担子不像其它担子那样简单的一条扁担挑两头,而是整个用竹子建造起来的一个桥式构件。一头是烧水煮馄饨的炉子,一头有精致的抽屉小格,用来装包好的馄饨及碗筷用具。
小时候傻傻的想,这馄饨担应该是因人打造的,如果高了个子矮的人会够不着。
有一次在一个论坛上看到老底子馄饨担的照片,便发帖问道这中间的竹筒是干啥用的。跟帖很踊跃,答案五花八门,有说装钱的有说装调料的没有一个回答正确。于是我公布答案,这是梆子,是招徕吃客用的。
卖馄饨的不喊,只笃笃笃的敲三下梆子。过一会见没食客再敲三下,从来不敲第四下。
小时候听说有个人看精怪小说入了迷,正好楼下馄饨担开锅盖,一股热气上来,他还以为天降祥云来引渡,开窗跳将下去掉进了馄饨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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