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学没多久,语文课的马老师胃出血住院了,陆老师临时来给我们代课,这一代课就几乎一个学期,一直等到新学期开始,才来了个新老师。
新来的老师张乐初也是代课的,他原本是浙师院中文系的老师,下放到中学是来体验生活的。他说:“我是教老师的老师,首先要自己会当老师、当好老师”,“老师要给学生一碗水,自己起码要有一桶水”等等等等。
上陆老师课,他经常在课堂里讲些典故轶事和小笑话,我们都很喜欢听。新老师来了,我们就把它拿来考新来的老师:“乐有3个读音(新华字典只收录了两个音),你名字里的应该怎么读”?
陆老师曾说古时候造字也有造错的,比如射,身子只有一寸,短,拿枝箭对着一颗豆,是不是搞错了啊?还有重,千里怎么会是重呢?我们把这问题问新来的老师,张老师马上严肃起来:“那寸在这里怎么会是长度单位呢”?于是因势利导给我们讲起造字六法来。
张老师年轻,单身一人,只带了我们一个班的语文课,空闲得很,一天到晚与我们在一起,我们说他是我们班级的副班主任。
我在班级里个子第3高,不会打篮球。比我高的两位也不打篮球,班里凑不起5个能跑全场的球员,班际举行篮球赛,我们班准备弃权。张老师知道后不同意,领衔披挂上场当中锋,领了一班矮个子队员为班级荣誉而战。张老师在球场上,一改在课堂里的温文尔雅,虎气十足,很凶很投入,经常与人争个面红耳赤。
去年我参加了(2)班的同学聚会,地点就在翁家山那儿。他们班的同学,还能认出当年采茶叶的大致方位。我忘光了,只记得我们班男生住在一个礼堂里,地上铺着稻草,大家席地而卧,张老师也来了跟我们同吃同住同劳动。便桶放在门外,临睡前一起出外方便,隐隐约约看见前面有一片灯光,似远处的教室透露出来的日光灯。我们指给张老师看,张老师笑了:“这在山里,哪有教室啊”?是啊,我们还当在城里。 “这是一片竹林,那光是磷火,也就是所谓的鬼火”。回来躺下后, 他就给我们讲鬼火的成因。第二天起床一看,果然是一片竹林。从那以后,几个胆小的同学,晚上不敢一个人开门尿尿了。
进入初中后,作业本都需要自己准备,唯有作文本是学校发的。我做作文从来不打草稿,有时写不下去了,就丢在一边不管了。这个坏习惯一直保留至今,现在文档里还有很多半截子的文章。张老师很仔细,把我写的半拉子全部仔细批阅,甚至以前的不是他任上的,也都批改了,就是不给分。记得有一篇我只开了个头,他用红笔批道:开头很好,为什么不写下去了,后面是个大大的问号。
陆老师教课时,作文给分很吝啬,压得很低,班里最好成绩也就七八十分,加上毫不留情的错别字扣分,大部分同学作文成绩都属超低空飞行,仅能勉强及格。而张老师奉得是另一套理论,作文给分很高,增加了学生作文的兴趣。
有一次课文讲到“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”时,不知怎么引导了“恶竹应须斩万竿”。我跟老师说,我曾在一老式人家中堂看到过一副对联,上面把竹写成是虚心有节的。第二天语文课,张老师说受我启发,拟了个对子送给我们:
“深埋土层先有节
高入云霄亦虚心”。
张老师似乎带了我们一个学年,是在初二吧,时隔近半个世纪,好些事已模糊了。那是个学雷锋的时代,讲究做好事不留名。我得高分的那篇作文,就是记述几个同学偷偷把教室墙壁用石灰水刷了一遍。
张老师走后,来的语文老师很老,像个老学究,讲课一点不精彩。大家都很怀念陆老师、张老师的课。
【古朱按】我经常说:我不幸只读了9年书,幸运的是小学中学读了两所重点学校,遇到了许多优秀教师。
我陆续写过几篇回忆老师的文章,这一篇是新写的。
写的都是语文课的事,原因很简单,因为我自忖到现在我只有语文还能保持住初中毕业生——我的最高学历——水平。其它科目,说起来还真有点对不起我的老师。
就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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